作者简介
6岁的李继升有超潜质,他能看见—准确地说是梦见—怪东西,然而他一辈子都不知道自己有这种超潜质。
野菊花通讯社大院里那么多娃娃,李继升最喜爱他家隔壁5岁半的王小花。之后,他就为王小花闯了祸。
那是个星期天,他陪着王小花在大院花坛里玩泥巴逮虫子。他对玩泥巴逮虫子倒没啥兴趣,他更喜爱太空啊银河系啊宇宙飞船啊什么的,但既然王小花喜爱玩泥巴逮虫子,他就务必喜爱。
俩孩子玩了一会,李继升就被爷爷拎着耳朵拽回去睡午觉,剩王小花继续玩着。然后机关幼儿园园长刘阿姨买菜回来,见娃撅着屁股刨泥巴正刨得欢,便把小花爸妈叫了出来。
刘阿姨想劝小花爸妈让娃报名园里美术和古筝培训班的,她说小花这孩子聪明,有天分,就老爱玩泥巴逮虫子,“那能有啥出息?”刘阿姨说:“再说学费又不贵。”
小花爸妈认为刘阿姨说得在理,正因刘阿姨还是通讯社胡书记老婆她大姨。
于是他们就跟王小花说,明天就去报名,要乖。王小花不高兴了,她就喜爱玩泥巴逮虫子。这时候李继升刚睡着,一个亮晃晃的鼻涕泡儿在挂鼻尖下忽大忽小。
王小花先是嘟着嘴不说话,然后就吧嗒吧嗒掉眼泪,然后就哇哇哭。他爸妈先是哄,然后吓,然后就真要动手了。刘阿姨不停地咂嘴摇头叹气,同时慈祥地望着小花爸妈收拾闺女。
这时便听得一单元一楼李继升家窗户咣地开了,嗷地一声,蹦出一胖娃来。
这孩子一落地先跟没头苍蝇一样转悠了两圈,然后弯腰抱着一件物事就往花坛飚过来。
刘阿姨正懵逼呢,这孩子一头撞她肚子上,她腰一弯,也跟着嗷的一声,抱着脚跳起来。
刘阿姨嗷得四邻八舍都推开窗探出脑袋来,大家都心想谁在院里杀驴来着。不曾想却是李继升刚用一块板砖砸了机关幼儿园园长的脚。
李继升爹妈跟爷爷奶奶都跟着冲了过来,他爹脸色煞白,一大嘴巴先把儿子搧翻。李继升正准备大嚎,一瞅旁边蹲着的王小花小手儿正抹掉眼泪破涕为笑,小脸蛋上一道道的泥巴印子;他硬生生忍住了嚎,只捂住脑袋一边吸溜着大鼻涕泡儿一边淌着眼泪忍受他爹的暴搧。
大伙儿问李继升为啥砸人脚,他抽抽搭搭说:她要杀王小花。她蒙着屎,我好心让她去我家洗澡,她还挖王小花的心……
大伙儿全懵逼了,心想这娃胡言乱语不知所云怕是给他爹揍傻了。而当务之急是刘阿姨的脚,于是大伙儿簇拥着刘阿姨上医院了。李继升他爹嘱咐李继升他爷爷,把娃先带回家,继续揍。
院子里剩一帮娃娃在起哄:噢噢噢,李小胖,爱小花,为了小花不怕打!噢噢噢,李小胖……
这事在相当长的时刻内,成了通讯社大院茶余饭后的谈资,都说李记者家胖儿子有病,疯啦。
其实李继升不是没解释过,他还解释过好多次。但只有王小花信了。
事后一个晚上,月牙儿刚升起。李继升吃完饭,说去找小伙伴玩,便走到院子。实际上并没有小伙伴愿意和他玩,他呆头呆脑走到花坛,爬上去,靠着瓜棚的柱子坐在草皮上,手抱着膝盖,膝盖夹着脑袋。
他今晚不想看星星。
有虫在叫,吱吱吱的,蛮好听。他从腿间拔出脑袋,侧耳去听。
“是螽斯。”王小花捧着个罐头瓶走过来,里面几只萤火虫飘飘荡荡。
“就是蝈蝈儿,叫得可好听了,我一向想逮一只。”王小花解释,挨着他坐下:“我在昆虫书上看过,绿绿的很好看。”
“噢……”李继升嘟囔。
“但他们不让我再看昆虫书了,只准我画画,谈琴……”王小花很沮丧。
“噢……”李继升嘟囔。
“哎,你爸打你疼吧?”王小花转着罐头瓶问:“我是说那天,那天你干嘛砸刘奶奶脚呢?”
“我……我做了个梦。”李继升犹豫了一会,他决定还是把这事告诉王小花。他拿不准王小花是不是也会像其他小伙伴一样笑话他,或是像他爹妈,那更糟糕。实际上李继升被爹妈带去市人民医院精神科看过,三次。
那天李继升真做了个梦,一个感觉十分真实的梦。
梦里他感觉自己还在花坛边,静静看着王小花刨泥巴挖蚯蚓。然后一个黑白人从小女孩背后悄悄飘了过来。就是那种老电影里一样的人,没有颜色,就是黑白的。
李继升认识这黑白人,是幼儿园刘奶奶。他还礼貌地打招呼了,但黑白刘奶奶没搭理他。而是把手……伸向了王小花。
王小花似乎感觉不到黑白人,依旧专心致志地挖着蚯蚓。黑白人的手竟然戳进了王小花的后背里。李继升看见王小花捂着胸口哭出泪花来,好像疼得受不了。
他急了,冲上去推黑白人。
黑白人惊奇地说:你看得见我?
李继升说:刘奶奶你干嘛戳小花呢?
黑白人说:我不是刘奶奶。
李继升说:你骗人你就是刘奶奶。前两天你还说要给我小红花,正因我把教室里的桌子都擦干净了。但是你还是给了杜建亨,你还告诉杜爷爷是杜建亨擦的桌子但是桌子真的是我擦的杜建亨只擦了一张就跑出去玩了。
杜建亨是杜爷爷的孙子,杜爷爷是野菊花通讯社的副社长副总编。说到那里,李继升和王小花都搞不懂为什么刘奶奶那天要把小红花给杜建亨。
黑白人说:我不是刘奶奶。
李继升纳闷了:那你是谁?
我是弑梦者。黑白人冷笑。
李继升下意识地捏着鼻子后退了两步:那……奶奶,你要不好去我家洗洗,就在旁边。
黑白人楞了一会:什么?
那很臭的,要洗洗。李继升诚恳地说,他仍然捏着鼻子。
黑白人似乎明白了什么,她切着牙齿说:我是弑梦者!不是—不是你说的那回事!
李继升留意翼翼的慢慢松开手指,又立刻捏紧了鼻翼。他不明白一个人承认自己被屎蒙着为何还如此淡定,他自己踩过狗屎,恶心了一整天。
他坚持说:你还是洗洗吧,奶奶。我家有热水,还有香皂。
黑白人沉下脸,再没搭理他,她慢慢再次伸出手。
这时又飘来两个黑白人影,样貌依稀就是小花的爹妈。他们一齐伸手,三只手掌像没入水中一样静静没入小花的胸膛中。
没有血花飞溅,但王小花明显很疼,她哇哇哇哭起来,捂着胸膛。
李继升听见了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像在盒子里捏碎了一支水晶杯。
黑白人一齐把手抽了出来,带出一串五彩斑斓的星星。李继升觉得那就是黑白人在王小花心里捏烂的东西的碎片。
然后,他就急醒了。
然后,他睁开眼扒窗户就看见王小花在哭。
然后,他也不知道为啥就跳出了窗户……
起风了,瓜棚的藤蔓哗啦啦响,蝈蝈儿叫得越发欢畅。
王小花轻轻揭开罐头瓶盖子,晃了晃,萤火虫们争先恐后飞出瓶口。点点荧光在两个娃的头顶盘旋。
“那天我真的很疼呢,那里……”王小花摸着胸口说:“他们说不准我捉虫子玩了,要画画,要弹琴……我也觉得里面好像有什么东西烂了呢……”
李继升没有说话。
“谢谢你啊!”王小花看着头顶的萤火虫:“你来了,我就不疼了。”
李继升想哭。
王小花突然拍拍李继升肩膀,说:“看!你快看!”
李继升顺着她的目光往草皮看去。
几只萤火虫正在他俩膝下盘旋,借着微弱的荧光,他俩看见黯淡的小草间,竟慢慢闪烁起点点碎光,一点一点,越来越多,五颜六色。就像谁把一把璀璨的星星撒进了草地。
“这些星星就是那些黑白人就是从你心里扯出来的!”李继升惊叫。
“嗯嗯!”王小花趴下去扒拉着土说:“这是种子吧!”
“种……种子?什么种子?”李继升不明白。
“就是……哎呀就是种子呗!”王小花也说不明白:“我觉得这能种出些东西来,就像花儿呀,你把花儿捏烂了,只要有种子,还能再种出来。”
“噢……”李继升说:“但是……”
但是杜建亨率领着一群娃娃跑过花坛,他们发现了李继升和王小花。
“噢噢噢!傻胖子!想媳妇儿!不生儿子抓虫子!噢噢噢!傻胖子……”杜建亨带头,娃娃们兴奋地起哄。
小姑娘抓起土块扔杜建亨,而李继升的脑袋又埋进了膝盖间。
王小花家门开了,她妈妈走了出来。熊孩子们一哄而散。
小花她妈走到花坛跟前,李继升结结巴巴说:
“泥……泥巴很……很脏……脏的,你……你别……别别玩了,快回……回家吧。阿……阿姨我……我我我,我让……让小花快回……回回家呢。”
小花她妈没有搭理李继升,拉起闺女说:“瞧你什么样貌!快跟我回家!”
王小花瞪了李继升一眼,甩开她妈的手,继续往罐头瓶里扒拉着土。她妈最终抱着脏兮兮的闺女连同一瓶子泥巴走了。
李继升独自呆坐了一会,萤火虫散了,草皮上也再看不见小星星。李继升垂着头慢慢走回家,洗洗睡了。
这一夜,他又梦见了黑白人。
但这次不是刘奶奶,是一个半秃的肥胖大叔,黑框眼镜,面带呆滞的微笑,留着稀疏的山羊胡。李继升对这没见过的大叔竟好像有些熟悉的感觉。
黑白大叔俯下身靠近他,伸出了手。李继升动不了,他眼睁睁看着一只黑白色的胖手慢慢没入他的胸膛,好在不疼,也没有屎味儿,甚至凉凉的还挺舒服。
李继升两腿之间却涌出一股暖暖的急流,之后他就在哇哇嚎哭声中醒来。
几分钟后,李继升一边换裤衩一边偷瞄他妈打理他尿湿的床单,他不知道自己的心里,是不是也被掏出些小星星来。
后半夜,黑白人没来了。
之后王小花再没到院子里逮虫子,倒是她家经常传出些琴声,并不好听。有时候简直就是猫抓一样的乱划拉,这时还会响起小花爸妈的怒吼。
李继升发现王小花家阳台上多了个罐头瓶,装了大半瓶土。王小花每一天会给瓶子浇点水,可里面只稀稀疏疏长了点草和青苔。
王小花只要发现李继升跑出来瞅她浇水,就翻翻白眼跑回屋里。
李继升以前抓了一小把他爷爷的花肥,用牛皮纸齐齐整整包起来,偷偷放在小花家阳台上。之后花肥倒是不见了,也不知是被小花撒进了瓶子,还是被她爸妈给扔了。
但王小花还是不搭理李继升。
郁闷的李继升跟着爷爷逛街,街上有老乡在卖草编工艺品,有小鸟有小人儿有小风车,还有蝈蝈笼。李继升眼睛亮了,磨着爷爷给买了一个。
那天晚上李继升都没看平时最爱的科教频道宇宙纪录片,他捏着手电筒和蝈蝈笼就往花坛里钻。
那晚有风,瓜棚的藤蔓哗啦啦响,月牙儿刚升起,蝈蝈儿在欢唱。
蝈蝈儿不唱了。李继升最后逮到了草丛中的歌唱家,他浑身泥渣,脸上胳膊还有几道细细的血印子。他高举蝈蝈笼骄傲地笑着,像位英雄。
李继升来到王小花家阳台下,他想把蝈蝈笼放在罐头瓶旁边。然后他听见“喵”的一声,一只黑猫蹿上阳台栏杆,歪着头饶有兴味地看着蝈蝈笼。
李继升觉得不妥,猫可能有想法。他抬头看见了晾衣杆,估算一下,如果他站在阳台栏杆上的`话,就应能把蝈蝈笼挂在晾衣杆上。
虽然很是费了些功夫,李继升还是爬上了栏杆。随即哗啦啦的,连同几盆花,他栽了下去。
“这是……给小花的……”李继升举起手,攥着小笼子说:“蝈蝈儿……”
王小花爸妈目瞪口呆地俯视着地上的胖孩子。
“就是……螽斯……”李继升解释道。他看见王小花也跑过来,拉着她爸的衣角,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那晚上李继升连同蝈蝈儿被他爹领回家后,挨了好一顿胖揍。他妈一边哭一边把他的火箭模型望远镜天文小画书什么的塞编织袋里,同时数落他爹,都是平时惯着娃,给他看这些不着边际的东西,把娃整出毛病了。
李继升他爷爷叹着气,捧出一堆书,有《弟子规》、《三字经》、《唐诗三百首》、《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少儿歌谣集》等,说:“以后就让娃多读读这些吧,唉。”
老爷子放下书,捡起那只七歪八扭的小绿笼子,把蝈蝈儿掏出来,喂了八哥。
那晚上,黑白人来了。还是那个半秃的肥胖大叔,黑框眼镜,面带呆滞的微笑,留着稀疏的山羊胡。
那晚上,李继升听见心里的确有什么东西裂开了。
之后,黑白人大叔时不时都会来一下。
例如,李继升读高中那一年,要分科了。王小花问他,选文科还是理科。李继升沉默了一会说:“我……打算选文科。”
王小花惊奇了:“你不是一向想当个天文学家吗?再说你理科可比文科好多了。”
李继升说:“我爸想我以后还是去报社上班,学文科能考中文系。”
王小花咬着下嘴唇:“我选理科,我想以后考生物系。那咱……不能再一个班了,你……不跟你爸谈谈?”
李继升说:“你那本《五年高考三年模拟语文版》能借我看看吗?”
王小花掏出书重重砸他手上,扭头走了。
那一夜,李继升看见黑白人大叔的确在他心里掏出一串星星来。但他早上醒来赶着上课,没想起在床单上找找那些星星。
转眼,高考结束了。
转眼,大学毕业了。
李继升在他爸的跑动下,顺利地进入了野菊花通讯社下属的印刷厂,总算有了份稳定的工作。相比许多大学毕业生,他是幸运的。
而王小花将到另一座城市继续她的昆虫学研究生学业,她的父母挂念女儿,也将搬到那座城市去。
临别两家老邻居聚了个餐,聊起往事种种。
王小花爸妈说,还是老李你们家胖子好,此刻工作也定下来了。哪像我们家丫头,从小不听话,不爱画画不爱音乐,就爱玩泥巴逮虫子。此刻好了,要逮一辈子虫子了。
李继升爸妈说,哪呀我们家孩子那才叫不省心,小时候不是还爬过你们家阳台吗不揍不成器啊哈哈哈!
饭局结束王小花捧来一个小花盆,里面绿油油的一片小草,中央一棵蒲公英,已结出一朵白绒绒的花团。王小花跟李继升说说这东西送你啦,就是小时候我在大院花坛里挖回去的土。我都想不起往里面种了啥了,反正它每年只长蒲公英。
李继升说好像是有这么回事我也没啥印象了,那这蒲公英我就替你养着吧。
王小花咬咬嘴唇欲言又止,两人友好告别。
那一晚,黑白人又来了。第二天早上,李继升发现阳台上的蒲公英只剩光秃秃一支杆子,似乎昨夜风来,吹散了花绒。
之后,王小花以前发来微信,说她有假期,问李继升要不好安排下时刻,一齐去旅游。李继升说单位最近要评级考核怕忙但是来。王小花回复说好吧呵呵。李继升当时有点后悔有点犹豫,但晚上黑白人来过之后,第二天他就不太在意了。
再之后王小花发微信说生活太无聊想找个人嫁了算球。李继升搜索了一些关于理想关于事业的心灵鸡汤发过去。王小花说谢谢呵呵。李继升想撤回但已经来不及了,幸好晚上黑白人来过之后,第二天他就不太在意了。
再之后,王小花慢慢不发微信了,李继升想可能大家都忙吧。黑白人也不常来了,李继升对此也习以为常,就是梦而已,醒了也就忘了。
黑白人最后一次出现,是李继升收到了一封请柬之后。
请柬是李继升小时候的另一个邻居杜建亨寄来的,上方写着新郎杜建亨新娘王小花于某年某月某日几点与某某大酒店举办婚宴恭迎李继升先生双福。
李继升没去,但把那一个月的工资全挂了礼金。
那晚黑白人来了,在他心里掏来掏去掏半天,空落落的没掏出啥,也没啥可捏烂的。黑白人带着呆滞的微笑飘远了,李继升睡得很香。
那年,李继升26岁,王小花25岁半。
今年,李继升46岁了,升到副处长了。
菊花印刷厂质检处副处长李继升在办公室里正襟危坐,闪光灯一亮,这组内部通稿需要的新任干部照片最后拍完了。他特地交待文员,照片要做成黑白效果的。这么多年他都没正经照过相,此刻作为新上任的年轻干部他想给人留下沉稳专重的印象。
新任副处长公务繁忙,照片刚拍完,科室里送来一组新生产线的印刷样稿请他审阅,是明天的《野菊花通讯》文化副刊。头版是《国际知名昆虫学家王小花将重返家乡拍摄国家地理纪录片》。
李副处长浏览完样稿,饶有兴致地戳着报纸说:你们知道吗,这个王小花,小时候我们是一个大院的咧。
左右一片哇喔。
然后电话响了,是李继升他爹打来的,说孙子在书店打滚哭闹,非要让买《宇宙大揭秘》,老爷子没法了,让娃他爹给哄哄。
李继升不耐烦地说,爸我忙着呢你就给他买《弟子规》《三字经》和《唐诗三百首》,对了《新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少儿绘本》也买一本!熊孩子不听话就揍你别太宠你孙子!
电话刚挂,文员把处理好的照片图样发过来了。
李继升点开电脑大图,挺满意。他捻着胡子想,拍得挺好,但是感觉好像以前在哪见过这照片的说。
他背后一个科员够着脖子瞅瞅照片,悄悄撇撇嘴。照片里就一个黑白色的半秃肥胖大叔,黑框眼镜,面带呆滞的微笑,还有那稀疏的山羊胡。
真够二的。